媽,你又在那里拜那勞什子干什么。我說。什么勞什子,咱家請的這尊菩薩可靈呢。我看見媽跪在香案前磕頭如搗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。
每次我和弟弟要出遠門,她都要在菩薩面前恭恭敬敬的上一炷香,雙手合十,嘴巴一張一翕念念有詞的在那里禱告。我和弟弟都不信這些。不過,可憐天下父母心,也沒有去阻止她。我看見她面色莊重,規(guī)規(guī)整整的在香案前磕了四個頭,然后,虔誠的抖抖身上落的香紙灰,她抖的那樣仔細,好像怕一不小心得罪了神靈,就得不到保佑似的。那一刻香灰也成了圣物。
晚飯的時候,一家人圍在桌子旁吃飯。我略帶嘲笑的問她媽,你跟菩薩都說些了什么,那么莊重?。說了什么,還不是希望你倆出門在外能夠平平安安,你倆可都是男子漢,將來這個家就靠你倆扛起來,你倆平安比啥都強。
我媽今年五十對歲,個頭不是很高,身體也顯得有一絲臃腫,留一頭齊鬢的短發(fā)。單眼皮,可是眼睛很大。
去年的時候,我媽跟著幾個泥水匠下了工地,給人家建大樓。村里的人都說真是越是有錢的人家越是知道掙錢。。是的,我家不窮,雖然比不上舊時的地主老財那樣財大氣粗,在村里至少也算的上富農。
人家都說我爸是個有能耐的男子漢,硬是把三間破茅屋,一間漏廚房,整成了現(xiàn)代化的樓房。其實我心里清楚,這都是我媽的枕頭風吹得好。小的時候我和弟弟睡在父母身邊,每逢我爸哀聲嘆氣,媽總在一旁給他打氣。
人勤地生寶,人懶地長草;人不負地,地不負人,家里有倆寶,你不勤快一些,累一些要他們以后跟你一輩子受苦?末了,媽又說再苦再累不就這幾年,等孩子長大了,他們還不是跟你親,現(xiàn)在是累些,年紀大了不就有福享了嗎?
泥水匠這活可不是好干的。夏天還好,天亮的早,去工地的時候太陽已經從東方升起來了。可是到了冬天,六七點太陽還沒有出來,工頭又是個好強的人,每天下班的時候都催促說,冬天時間短一定要早起。自從干了泥水匠這一行,媽每天都是四點半起床,洗洗臉,洗洗手,把早飯弄到鍋里,然后才去涮牙,洗衣服。吃過早飯看看表快六點了,趕緊騎上自行車去工地,去的晚了又要挨罵!
暑假放假回家,偶然經過媽干活的工地。天很熱,陽光很毒,我看見媽用一條又臟又黑的毛巾擦臉上的汗珠。她的臉被太陽曬得黑紅黑紅的,再加上年紀又大了,滿臉爬滿了又深又長的皺紋,她的手以前干農活的時候就已經干癟枯瘦了,現(xiàn)在竟磨了一層厚厚的繭子。
我給媽說我倆都大了,你就歇著吧,咱家又不是過不去。媽說這哪行,我要給你倆操辦一場盛大的婚禮,我要讓自己的兒媳婦一過門就過上了好日子。
是的,媽跟爸結婚的時候,家里窮的叮當響,媽進門的第二天家里就斷了炊??蓱z我媽,剛剛當上新媳婦,還沒有享受新媳婦的待遇就要去鄰居家借糧。我媽說,那天她真想回娘家,一走了之。
也許就是從那天起,媽許下一個心愿,她一定要給自己的孩子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,她一定要讓自己的兒媳婦一進門就過上舒舒服服的生活。
三姑來我家總是說,你媽命好,生了倆娃,以后可有福享呢!每每聽到這樣的話,我媽就像一個打了勝仗的將軍一般看著我倆。不過,你倆要是不孝順可對不起你媽呢。三姑又說。
是的,倆娃就意味著比別人更重的負擔,倆娃就要兩棟房子,我媽怕新媳婦不高興,不愿在家里蓋房子,一人一棟樓,都買在大城市。
那天,我打電話回家,已經是夜里九點多了,我問媽吃飯沒有。媽說沒呢,冬天氣溫低,新打好的梁子,不能過夜,要不蓋得樓房就不結實,上完梁就下班了。她說的很輕松也很在行,媽已經完完全全是個合格的泥水匠了。
我想,我應該感謝媽,是她給了我生命;我想,我應該贊揚媽,她是千千萬萬中國母親的典型形象;我想,我應該歌頌媽,她樸實的一言一行都包含著對孩子濃濃的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