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練習(xí)一個擁抱的姿勢

時間:2021-11-26 11:13 來源:111

30年來,他總像一個影子,站在她的身后,在她笑著的時候,哭著的時候,傷心的時候。

她的父母在她很小時,便放心地把她托付給他,因為知道他是一個循規(guī)蹈矩的好孩子。

無數(shù)個放學(xué)的時候,他靜靜地等她抄完所有罰抄的生詞,再和她一起在依稀的暮色里一前一后地回家;早晨,他等她梳好辮子,跟在她身后看她和別的女同學(xué)一起蹦蹦跳跳去上課;中午,他把自己飯盒里的排骨夾到她的碗里去,再把她碗里的紅燒肉夾到自己的碗里;她逃課的時候,他甚至模仿她的字跡幫她寫病假條。那時候,她的那些女同學(xué)都羨慕她有這樣一個好哥哥。

他知道她的初潮在哪一年的哪一天;他收藏每年生日時她寄給他的卡片;他記得她暗戀過的每個男生的特征;甚至記得她18歲那年和別人初吻時,她向他描繪的全部細(xì)節(jié)和過程。他把他們少年時的合照全都小心地壓在書桌桌面的玻璃底下,工作累了的時候,他總是傻傻地凝視著照片上她花一樣的笑靨,面帶微笑。

在過往的蔥郁的青春韶華里,他不斷地想,什么時候我能抱一抱她?只是抱一抱就好。

有一段時間,每天傍晚,他都站在天臺上練習(xí)擁抱她的姿勢。

他對著滿天的霞光,慢慢地展開雙手對著前面的空無一物,然后又有點不好意思地局促收回來,再吸一口氣。他想,大概,我已經(jīng)準(zhǔn)備好了。

他猶豫了好幾天,才決定去參加她的婚禮。心里有種說不清楚的感覺,他自己清楚那不是痛,卻不知道具體是什么,但她即將隨著心愛的男人,去遠(yuǎn)方。

美酒佳肴,輕歌曼舞,香腮鬢影,那晚她是個美麗幸福的新娘,新郎周旋于客人之間不斷舉杯。香檳酒讓她臉色酡紅,煞是鮮艷,仿佛少年時常常因為惡作劇而笑得腰軟的那個小姑娘。他靜靜地呆在角落里,看著她像蝴蝶一樣在人群中穿梭,心里空空的。

及至婚宴結(jié)束,客人陸續(xù)離場,她站在門口送客,一雙眼漸漸迷離起來。等到最后送他,她突然像條嗚咽的小河一樣撲了上來。他好像猝不及防地被浪花撲到懷里,剎那暈眩,木偶樣呆呆地站著,雙手不知道放哪好,不斷地問自己,怎會這樣?

在天臺排練的千萬次的擁抱,不適合這樣的場景。

良久,他輕輕地拍拍她的背說:傻丫頭,嫁出去了還哭。

新郎走過來了,把她從他肩上拉過去,歉疚地說,她舍不得你們這些朋友,對不起了對不起,我要帶她去那么遠(yuǎn)的地方。

他看著新郎拍著她后頸,一邊哄她邊溫柔地把她扶進轉(zhuǎn)角的化妝間里,他才慢慢開始難過。走到背光處,他終于哭出來了,為一個練習(xí)了上百遍的擁抱姿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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